记忆中，从上小学前开始，每年清明就会和爸妈一起回老家扫墓，又叫扫山。
200？——2016
这段时期里，扫墓是自己觉得最无聊的事情了。从城里搭公交来到乡下，跟着家里的表哥大伯们一起徒步上山。扛锄头、斩杂草、泡石灰……摆贡品拜拜还有放鞭炮。客观上讲，自己尚且年幼，缺乏气力帮不上忙，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。时会看着新翻地里爬行的奇特小虫起鸡皮疙瘩，或者被突现面前草木的蜘蛛飞蜂吓得抱头鼠窜。年复一年，肯定腻了，那时哥哥们身上带着智能手机简直就是救星，软磨硬泡一番，手里很快就能接过打开了 水果忍者 和 捕鱼达人的手机。老妈则常常让我赶快归还，说是来扫墓的不是玩手机的，因此这大体上还是一项很无聊的活动。
2017——2018
这两年，自己已是初一初二的学生，进入新学校的同时也接触了许多新的知识（反正不是课本的），整个人因而变得十分中二起来，清明扫山也变得有趣了些。爸妈买了车，这下就不用去客运站等公交，坐更长时间了。
记得初一清明回去时，爬山的过程中想象在玩一个叫《清明登山》的游戏，耐力条，互动按键之类的元素都虚拟地浮现在眼前：“MISSION3：穿越蝉壳林”、“耐力值低于20%，没力气举锄头斩草了”、“技能：自由落体斩，铁锄突刺”…帮忙干了很多活，可能是这么久以来出力最多的一次了。
初二的时候沉迷吃鸡游戏，带着手机上去玩刺激战场，上山下山就没了。瞧，就是这样，现在回想起来几乎没什么印象，好像回忆中空出了一块。不仅是清明，把时间花在虚拟世界中的话，好像是不会留下记忆的，如果有，应该是空虚的感觉占在那儿。
2019——2021
19年的这个清明节，彻底改变了自己对清明扫山的态度。已是初三下学期，大概八点多回到老家，其他人都在整理带上山的行装时，我一个人来到大伯家的二楼，坐在一张蓝色的塑料躺椅上。我在想：一年前的今天，自己坐在这张椅子上打刺激战场，如今就要面临中考了，物不是但人非。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感（其实老早就有了）涌上心头，我把手机放在椅子上，把线上的世界留在了背后，走下楼去，加入亲人们的线下生活。登山途中被树上掉下的黄蜂幼虫吓一大跳，表哥的仔仔让我帮他玩一下刺激战场（小玩一把，退坑这么久竟未生疏），挡路的树上有一条大青蛇，十分虔诚地对逝去的每一位亲人表达了祝福与愿望……绝对是从小到大最难忘的一次扫山了。
疫情之下，20年的清明节依旧热度不减。与以往不同的是，我举起了相机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记下家人们的每刻，看过照片后他们露出的笑容与嘴里的赞词让我眼眶里湿润。旁观，但不再无趣。可惜的是，那张SD卡，在当年10月丢失了……
21年的清明记忆尤新，那是我唯一一次带着情绪上山的。
前一天是Like的生日，乐队一伙人唱完K后就去海底捞吃晚饭，就坐时已经六点半多，而我七点半还有辅导班的课。在椅子上坐立不安，开胃的菜点送上，就是迟迟不能开始正餐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，为什么七点了还没可以，从这里出发路上也要十五分钟左右啊。朋友们在两旁有说有笑，还拿出手机打起游戏，我只能看着他们的笑容干着急。七点一刻了，妈打来电话，问我怎么还不可以，我支支吾吾小声说就来，挂了电话。又看了其他人一会，最后迅速起身，和大家说自己有事先走，然后快步离开。转身背对大家的那一刻，委屈再也藏不住，眉头邹作一团，眼泪在眶里打转。下楼，坐上车，扭头，和妈说吃了一点但是没饱，夜晚驶过的路灯柱，把难过咽入空空的肚子。上课努力不让老师看出自己的情绪，在一种皆空的状态下度过了两个半小时。下课时，我也不敢相信就这样结束了，课上听的一字一句仍未忘却，自己好像幽灵，走出大门那一刻，我觉得自己和世界断联了，但又活得很好。
回家的路上，我把头靠在爸的背上，还是快速闪过的灯柱，带有初春特有的凉粉他说饿了吧，没吃多少就来上课，我让妈妈在家里煮点面条给你吃。我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第二天就是清明了，但是一想起昨晚的经历，还是特别地伤心。错过的不止是一顿晚饭，还有和伙伴们相聚的经历，以及对于“为什么要让喜欢的事，让位给不喜欢的事”的不甘。在回老家的车上，登山的过程中，耳机里播放着昨日ktv里唱的《前前前世》，MV里四人在草原上弹唱，跨过了远古、近代和现代。山上，帮着锄草、摆上贡的饭菜，还有虔诚地拜拜。下山的时候，心情舒畅了许多，又出现了昨夜的皆空感。
文章开头的Ocean Hearts是21年那次听的另一首歌。
但是，谁会想到这竟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，最后一次回家扫墓呢？
现在
高三，清明节前天中午，学校突然广播通知：疫情原因，下午不放假回家了。作为补偿，清明节学校全天放假（大家都可以在校内自由活动）。自己在小卖部买了糖和饮料，登山学校的最高处去拜祖先们，可惜最后没有，和乐队的朋友们在图书馆玩了一下午。
而今年，去了远离家乡的城市，清明也只放一天，回去扫墓是不可能的了。
除了接下来的三年，去哪里工作呢？那时的自己还能够在清明回家和家人们一起祭拜祖先吗？我不知道，我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这件事变得有趣起来；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，它对自己的意义变得如此重要了。
